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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坟场边搭起的帐篷教会(下)

45.住木棚的女人

 那天也一如既往上佛光洞市场做了街头布道,回来时我顺便买了几捆白菜叶子。我在小溪边的木棚遇见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洗衣服。我很想给她传福音,就顺着小溪走了过去

“他大婶,天气这么热,在你旁边坐下歇歇脚可以吗?”

“随您便吧。”

那女人瞅了我一眼,又埋头洗她的衣服。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愁容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这女人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一边想一边大胆地对她说:

“大婶,活着很辛苦,是吧?人活得太累了,很容易想到死。你和我一起信耶稣吧。”

听到我的话,那女人似乎吓了一跳,马上停下手中的活直愣愣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透,脸上充满了疑惧的神情。

“这位大婶可比我认识的巫婆还灵呢。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死的?”

这一下倒把我问住了。说实在的,和她搭话时我不知道她真的想死,也未曾料到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有点儿惊慌失措了。然而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圣灵差我来到了她家,也看出她家一定大有文章。于是我壮起胆来。

 “他大婶,信耶稣吧,信的话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可是那女人对“主耶稣”毫不关心,只是挨近我坐下来反复的问我:

“您太灵验了,住在哪里呀?”

她的意思是要问我的地址,以后要来找我算卦。我劝她说: “什么灵验,你要是继续去找巫婆的话,肯定会被巫婆骗得倾家荡产,最终灵魂也会下地狱去。可是信耶稣的话,家庭和睦,病得医治,蒙祝福、享欢乐。我是传福音的教师,信主耶稣吧。”

但是女人更加挨近我说:

“我不知道教师是干什么的。但在我看来你好象过得无忧无虑。”

“可不是嘛,我心里天天有喜乐和平安,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在地如在天的生活。”

“大婶您可真有福气。可是我的命太苦了。”

“我也有因为伤心要寻死的的过去,本来想要到那边三角山的山洞人不知鬼不觉地饿死,可是信了主耶稣以后,如今成了新造的人了。”

接着我把痛苦的往事一古脑儿地倒出来。当经理做大买卖的事、送母亲和长女去天国的事、被丈夫遗弃的事儿。女人满怀同情越发挨近我认真地听着。

“他大婶,家里有几个孩子呀?”

“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唉,那有什么用?”

她吐了一句话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家附的邪灵可不是一般的邪灵。)

“她大婶,你想不想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一天?”

“我这么命苦,哪有那样的好日子过呀?”

“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从现在起,你愿不愿按我的话去做?”

女人用好奇的眼光望着我。

“那个村子里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正好是礼拜天,你来做礼拜吧。”

“象我这样的人也能去吗?”

“当然可以了,十点半以前到吧。”

“那我今晚洗洗澡……嗯,我记住了。”

(不洗澡也行,那是拜巫婆的时候做的。)

但我没有把话说出口,说不定这女人的心灵里已经有圣灵居住了。如果从洗净肉体的罪的意思上要洗澡的话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所以我只叮嘱她说:“明天一定要来呀!”

然后在心里祷告说:“求用主耶稣的名,主耶稣的宝血来涂抹他们一家的罪愆吧。”

我起身出来时,女人紧追着我问: “明天十点半去行吗?肯定能见大婶您吗?初次见面的人,怎么会叫我这么依依不舍呢?”

那天夜里我为那位女人做了通宵祷告。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是住在木棚的穿着破背心和绿色裤子的女人。

可是我在那天夜里为她家祷告时感到了圣灵强有力的工作。

感谢上帝!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圣灵引来了那位女人。那天赵镛基教师讲的是马可福音九章四十四节到四十九节的信息。

“各位,缺了肢体进入永生,强如有两手落到地狱。大家知道地狱有多可怕吗?这些年人们动不动就自杀,这些自杀的人也都要下地狱的。”

我在听道的过程中注意到住木棚的女人热泪盈眶。

赵教师的证道充满了圣灵的能力。证道结束后开始了全会众的开口祷告。这时我走过去给那个女人做了按手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女儿的心中布满了乌云般的忧虑。求圣灵,如同火烧以利亚的祭坛一样焚烧她的心,用圣灵的火充满她。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折磨这个女儿的污鬼,马上从她身上出来!”

我浑身都是汗水,而那个女人却是被泪水泡得一塌糊涂。圣灵如火从天降了下来。开口祷告结束后赵镛基教师要为决志归向主的人祷告。他再三强调慕道友在公众面前用口承认主耶稣为自己主人的事,他说这不论对上帝还是对人都是很重要的。

“主耶稣今天也在呼唤各位,决志要把主耶稣迎接为自己救主的人请站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上帝什么时候把我们的灵魂接走。决志的人请马上站起来,我要为他做祷告。”

这时住木棚的女人用手掩着面站了起来。哈利路亚!做完奉献后是做见证的时间,那女人大胆地站起来做了见证。

“我还不太明白耶稣是干什么的。昨天那位教师大婶路过我家歇脚时,让我今天来这里我才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流了这么多泪水。我们家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就没有吃的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活要领着孩子去自杀。所以领了四岁的小孩子去了绿番洞沟里,我打开耗子药要给孩子喂时,孩子说什么也不吃,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把药抢了过去,我回头一看是我丈夫。他发现我的举动有些异常就跟了过来。从那以后,丈夫把我盯得很紧。又过了一个星期,这期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昨天刚好有了空子,我再次决定要死。可是死的时候不想留下一大堆脏衣服,正在溪水边洗的时候,那位大婶走过来对我说‘不想活了吧?’一句话就点透了我的心事。那时我的裤子兜里正揣着一袋耗子药呢。很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舍不得和那位大婶分手,今天早晨也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了。不料,一到这里就没有主见地流了许多的泪,现在我心里很舒畅,听了先生的话以后心中要死的念头也抛得一干二净了。我虽然不知道主耶稣是谁,但我要相信他。”

流着泪的见证一结束,帐篷里响起了炸雷般的哈利路亚声。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对一个开辟教会的教师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安慰和感激了。夜晚牺牲睡眠时间做通宵祷告,白天踏破铁鞋地去传福音的人,早就准备好为了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天天晚上通宵祷告、日行千里路了。

住木棚的女人出席教会不过几个礼拜,就开始给丈夫传福音了。

“孩子他爸,我现在开始不再寻死了。但是您得和我一起上帐篷教会去。那位年轻的先生讲得可好了。”

可是丈夫一听妻子抛弃了要死的念头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我将来还要重操旧业,那就得经常喝酒……教会嘛,你就一个人去好了,我以后再说吧。”

“那好,不知什么时候我再想死的话……”

“好,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去不成吗?”

在太太的胁迫下丈夫也上教会来了。我和他太太二人好不容易使他起来站在会众面前亮了相,然后送了他赞美诗和单本福音书做纪念。就这样被逼无奈出席教会的他越来越有热心了。起初他把圣经和赞美诗放进衣服兜里,快到教会要见到敲钟的我时就若无其事地把圣经赞美诗拿出来向我挥挥,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毫不犹豫地捧在手里。后来他得到了圣灵充满,并且夫妻二人积极地出席了教会。她丈夫蒙上帝的恩典开始做起了买卖,十分之一奉献也做得尽心尽意,最后他们夫妻成了长老和劝事。他们就是我们帐篷教会已故的第一任财务执事朴在享(腓利)长老和白锦女劝事。

那年冬季的一天,在通宵祷告的时候,有一位被邪灵附着的小儿科医生的太太被人领到教会来了。当一个做医生的领着太太到帐篷教会让人做祷告的时候,教会就是他最后一处可去的地方了。赵教师和我抓住那位太太的手做了祷告。可是当我们按手的时候那位太太大叫“出去了,出去了!”后就张开大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如同僵尸一样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怒视周围讥讽地说:

“你们以为我会出去吗?我才不出去。你们禁食三天也没有用。”

教会所有的人都迫切地进行了开口祷告。我们根据赵教师的建议,先认真进行了认罪悔改的祷告,要以此得蒙主耶稣的大能。那时赵教师突然站起来做了预言祷告。

“朴腓立,你怎么偷窃十分之一奉献?这十分之一是你的吗?你不怕我把你的锯沫厂关掉吗?!”

(遭了,他们刚刚有了一些信仰根基,今天听到这么严峻的预言后会不会跌倒啊?)

我担心的转身望了一下朴执事夫妇,发现他们正叩着头,流着眼泪做着认罪悔改的祷告。

这时赵教师忽然又再次起来,象鹤展翅一样张开双臂在屋里一边旋转一边做了方言祷告后,立即把方言译了出来。

“我所爱的女儿,你要仰望我,你不会常年在这帐篷里受苦受穷。看啊!我要用银色的翅膀载上你,让你到地极去见证福音。”

那时我也被圣灵充满站了起来,和赵教师一道唱起了赞美诗,那一瞬间真是被圣灵浇灌的圣洁时刻。在场的信徒们也都被圣灵所充满,以敬虔的心领受上帝通过赵教师的口说出的预言。虽然身在帐篷教会,但心系遥远的未来。赵教师的脸上因圣灵的充满发出了荣光。

不一会儿,赵教师把手按在我和小儿子圣光的头上用方言祷告后,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儿子啊,你将如同约瑟一样远离祖国和父家,要长久的服侍我,成为我祷告的仆人。”

然后对我翻译方言说: “我所爱的女儿,你的丈夫将要回来,但要患上中风病,失明三年。”

那时在德寿小学六年级学习的圣光虽然说自己宁愿成为以撒也不想做约瑟受苦,但他却按预言所讲,如今一个人在美国牧养教会已经有四年了。我的丈夫也回心转意,后来患过中风病,失明三年后归天了。

就这样整个教会做了彻底悔改后,再次向小儿科医生的太太按手时邪灵被赶出去了。哈利路亚!

那件事过了不久,朴腓立执事家经营的锯沫厂倒闭了,当时朴执事在教会里做了这样的见证: “连续做了五个月的十分之一奉献时,心中产生了吝啬的心,所以对家人说每次做的十分之一奉献不但数目小,对家用也没什么的帮助,不如我们干脆来个零存整取,到时候一起交吧。我不顾家人的反对用那笔钱做了小小的金融投机。表面上说是为了做上帝的圣工,其实在上帝面前是大大的过错了。那天晚上上帝通过赵教师斥责我时,我马上做了认罪悔改的祷告。如今虽说厂子已经倒闭了也不觉得的很可惜。我相信上帝会还给我们的。”

见证结束后,大家纷纷安慰说这是上帝爱朴执事的标志,然后大家为此做了祷告。整个帐篷教会再度充满了爱的气息。

 

48、发汗性中枢神经异常病得医治

 朴在享执事夫妇二人出席教会以后,他们家的一个亲戚逼迫他们说: “上教会做赔了买卖,如今连祖宗都不想祭拜了吗?”

那位亲戚的家境很好,家里有几辆大客车为他挣钱。朴执事都不好意思上他们家了。

一天,天正下着大雪,朴执事顶着大雪上教会来了。

“崔教师,有件事儿要麻烦您。”

“什么事儿?”

“逼迫我们的那个亲戚要请两位教师上他们家去。他的病复发了。说不定借此机会还能给他传福音呢。”

“嗯,很好。我们当然去。”

一旁的赵教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俩即刻就动身了。天寒地冻,由于积雪,道路更滑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家。一进他们家门,看见患者正躺在烧得发烫的炕上,身上还盖着三、四床棉被,患者的身上居然还缕缕地冒出水蒸气来。

“您患得是什么病啊?”赵教师问。

患者回答说: “我这病是在朝鲜战争开始的那一年得的。一吃完饭开始淌汗,一直把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都浸透。出汗以后人也就虚脱了。到各大医院就诊,也只得出发汗性中枢神经异常症的诊断,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在这样的剪熬当中度过了战争年代。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住在美军的营地里,那时美军中有人弹着吉它唱了几首歌,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唱的好象是赞美诗,那天我在赞美的歌声中安然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发汗的病好了。当时我还以为这病在寒冷中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可没料到七年后的今天,这病又犯了。可这次怎么受冷也无济于事,我想我命该如此了吧。这时我听他们说帐篷教会有神迹奇事,所以就厚着脸皮请你们来了。两位教师为我做个祷告吧。”

听完他的述说后。赵教师读了雅各书五章十四节的经文。然后让他口里承认信主耶稣的名。

“白先生,你相信祷告的时候主耶稣会医治你吗?”

“相信。”

“认罪悔改后愿意迎接主耶稣为自己的救主吗?”

“愿意。”

“那现在祷告你会得医治的。”

我们恳切地为他做了祷告。当我们出门时,雪已经停了,灿烂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令人眼花缭乱。

这时,朴执事跟过来了。

“两位教师,这么冷的天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

走在前面的赵教师问他:“朴执事,你相信白先生的病能好吗?”

“那得走着瞧了。”

听到这话,赵教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斥责他说:

“你这是什么话?您一定得相信他能医治,要信。”

第二天大礼拜的时候,一位戴着帽子,身披大衣的中年绅士突然走进来了,他就是那位白先生。

“两位教师,我的病一夜间就痊愈了。昨天两位回去不到十分钟汗水就停下来了。”

他就是我们教会第一批长老之一白乐顺长老。

自从决志信主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坚持参加了晨更祷告。四个月后受发洗。痔疮病也得到了医治。现在他正在洛杉矶纯福音学院毕业班学习。

主耶稣,我愿用我的一生倾尽为你!以便以谢!

 

49.吐血的长子圣水

 新盖的房子成了二、三十人能够坐着做礼拜天的聚会点了。可是夏季一过,随着信徒的逐日增多,房子越发地显得拥挤了。每个礼拜天和礼拜三就有很多病人来参加礼拜,里屋几乎都是患病的人。有中风的、瘫痪的、哮喘的。特别是那些肺病患者中有几位是患了好几个年头的重症者,可是他们毫无顾忌地随地吐痰不说,在我出门探访的时候,就到厨房随便用手抓东西吃。我在家时,以为他们太饿了,就给他们熬了一些玉米粥吃,可我不在家时就不晓得谁用过哪些碗筷了。

有一天长子圣水放学回来时,咳喘得很厉害,身上好象也发烧。我以为在夏秋换季时受了凉,就让他上炕躺一会儿,还给他加盖了被子。可是他还是不断地咳喘,不断地往废报纸上吐痰。可是到了傍晚突然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我大吃一惊,慌忙问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

 “妈,我一入秋就开始咳喘了,有时痰里还带有血丝。”

“这孩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没事,会好起来的,妈,你别担心了。”

“什么没事,是我忙着传福音没有照顾好你呀。你说说看都有什么症状?”

 “胸部很郁闷,有时还有一点疼痛,嗓子眼里有血腥味儿。”

我一听就知道是肺结核。我后悔让孩子们和肺病患者吃住在一起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圣水上医院一检查,果然不出所料,是肺结核。医生叮嘱我们一定要上医院治疗才行。一个难题摆在了我的眼前。一方面是我手头确实没有钱,另一方面是有很多患者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帐篷教会要用信心治病,而我做为教师要把儿子送到医院去治疗的话,会让很多的人跌倒的。

因而我和赵镛基教师从那天晚上起向上帝做了迫切的祷告。祈求上帝通过圣水的病彰显更大的荣耀。我把圣水和别的患者们隔离开了。现在只能等待上帝的医治了。

“上帝啊!就象亚伯拉罕献以撒时,有上帝的预备一样,求祢施恩医治这个小孩子吧。”

如此过了十天,上帝终于彰显他的大能了。天天吐血的圣水停止了吐血,咳喘也止住了。聚在那里的患者们从圣水的身上得到了确信,上帝的圣名得到了荣耀。后来我才醒悟到圣水的肺结核不是偶然得的,而是上帝为荣耀自己的圣名而行的神迹奇事。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四面八方的患者云涌而来我们的小屋实在容不下了,只好又搬回了帐篷,在那里做礼拜。

 

50、田野里的小屋

 几天前还是金黄色的田野,经人们的一阵扫荡之后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深黄色的土地便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我和往常一样到住宅区探访回来时,在收割完的白菜地里拾了一些白菜叶子。一路拾下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块白菜地,走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附近。神圣的使命感催促我走近那个小屋。走过去一看,小屋的门早已不知去向,椽木也蹋下来,门洞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地进去。不断地有孩子从那窄门里出出进进。

(看样子是穷得叮铛响,可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呢?)

我大声朝里喊:“屋里有人吗?”

“哎——”随着一声微弱的回答,一个女人探出了头。额头上扎一条脏兮兮的裙带,两眼凹陷,一脸的憔悴。她朝我微微蹙眉,算是询问。

我赶忙回答: “我是那间帐篷教会的哈利路亚大婶,请您信耶稣吧。”

“信耶稣?那些我都信过了。”

她讲完就要扭头进屋。这时我发现她的门牙都脱落了。

“大妹子,天气这么凉,进去坐一会行不行?”

“随便吧。”

我走进了半蹋的门洞。炕席破烂不堪,到处是灰尘,墙壁和天棚也被岁月拖累得好象挡不住风雨了。在这样的屋子里,光腚、赤脚、满脸污垢的孩子们坐成一排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我。

“妈,我饿了。”

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哭闹起来了。

(她们家到处充斥着叫人贫穷和得病的邪灵。)

环视完毕,我开始挑起了话题。      

“大妹子,你曾信过主耶稣吗?”

 “是啊,我在咸镜道时,信过上帝道,不是有个叫天道教的吗?就因为信了那个道,大富翁家的儿媳妇沦落到了这般境地。那个时候,我们别提多有钱了,在我们那个地方能到东京度蜜月的只有我们夫妻俩呢。可是,现在,唉——”

“大妹子,天道教和耶稣教可是两码事儿呀!信主耶稣不仅病得医治,还能致富哩!”

“别提什么病得医治了。光跳大绳也跳了十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吃上一口米饭了,现在糊口也成了问题。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得了胃肠病,成天头也痛,连眼睛也不开了。死了该有多好哇!对了,大婶,您就发发善心给我买付毒药怎么样?”

“为什么要死呢?应该活下去,而且要健康、富裕地活下去。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别提他了,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赚来的几分钱,他就抢过去买酒喝。他是个酒精中毒者,一天不喝酒就手脚抽风,死去活来呢。”

“大妹子,信耶稣的话那个酒魔也能赶出去。”

“对啊,是酒魔。”

趁话很投机的当儿,我抓住那位女人的手做了祷告。

“天父上帝,这个家里充斥着贫穷鬼、酒鬼和病魔的作为,求主用圣灵之火焚烧一切。奉主耶稣的名吩咐叫人贫穷、得病的恶鬼马上从这里出去!奉主耶稣的名吩咐污鬼放开捆绑马上出去!”

孩子们在我祷告的时候仍然进进出出,争吵不休。我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抱到膝盖上为他们做了祷告,然后我就回来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在通宵祷告中加添了为她们家的祷告。第二天我又去了她家。我用心地唱了三四遍“我今来依傍十架,我贫困、软弱、盲目。”然后给她读了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大妹子,不管是谁,只要信主耶稣就得医治、得丰盛,并且将来在天国里得到永生。我也是为了自杀进到深山过了二十天后,遇到了主耶稣,现在日子过得欢欢喜喜。我母亲也和你一样有慢性头痛病,天天用裙带扎额头,可是信耶稣后就痊愈了。”

那个女人好象对我自杀未遂后信耶稣、读神学、当上教师的见证很感兴趣。

“我小时候 也去过主日学校,也参加过圣诞节。”

她的心门比昨天开得多一点,我就把手按在她的胸前做了祷告。我直面她惨淡的人生,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由得流泪做了祷告。此时,圣灵也感动了那位女人,和我一起流了泪。同病相怜的我们抱头痛哭起来。屋里的一切好象都被这种热浪融化了。我和先前一样为孩子们做了祷告。孩子们都变得很乖,安安静静地顺从我。从那天晚上我为那个家庭开始了一百天的定期祷告。

第二天我买了三角钱的米糖又去了他家。就这样一连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她有了惊人的变化。一天,探访礼拜刚结束,她对我说:

 “大婶您天天为我祷告后,我的头不疼了,真奇怪呢。”

我心想恶鬼已经离开她了。我对她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说过上帝能让病得医治,让人过富裕的日子、也能医治酒精中毒吗?走着瞧吧,胃肠病也会痊愈的。”

我还劝她说: “大妹子,山那边有一间帐篷教会,明天是礼拜天,你一定要到教会来,你只有这条出路了。”

她出乎意料答应了我。礼拜天她领着八个孩子浩浩浩荡荡地奔教会来了。那天赵教师以“浪子回头”为题证了道。那篇信息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了似的,对她触动很大。礼拜一结束,她一边用裙摆擦拭泪水,一边说: “年纪轻轻的人真是能说会道啊!每一句话好象都是针对我讲的,让我止不住泪水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十分欣慰。我用玉米粥招待了他们。那个时候,每个礼拜天都熬一锅粥招待信徒。

我们帐篷教会每天都有通宵祷告会。几天后,一个皓月当空的秋夜,在我白天告诉她来参加祷告会后,到了夜晚她果真抱着吃奶的孩子上教会来了。那天夜里赵镛基教师读了路加福音十八章一节到八节的经文后以“不论是谁只要以确信的祷告祈求时,一切的疾病都能得医治”为主题证了道。然后劝勉坐在草袋子上认真听道的那个女人说:

“您的胃肠病和丈夫的酒精中毒也会痊愈的,相信吗?从今天起每天晨更时我要和崔教师一起为您家的柳先生祷告,您也每天凌晨来教会一同祈祷吧。”

礼拜结束后我给她念了约翰三书二节的经文:“亲爱的兄弟啊,我愿你兴盛,身体健壮,正如你的灵魂兴盛一样。”然后让她背了下来。

从那以后那女人开始每天早晨上教会为丈夫守了晨更祷告。  

我们定的一百天祷告快要期满的一天下午,那个女人在帮别人锄地回来的路上,到帐篷教会来了。她一进门就喜形于色地说:“崔教师,我的胃肠病好了。”

十年如一日,用大麦糊糊口而得胃肠病的女人,靠上帝的大能痊愈了。哈利路亚!

她放下手中的锄头,坐到我的身边说:“崔教师,昨天我做了个异梦。我梦见我家周围有数千个光着腚、手拿空罐头盒的瘸腿乞丐,我一开门出去,他们都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急了,大声叫嚷地说:‘我是信主耶稣的,我奉耶稣的名吩咐你们乞丐帮马上滚开。’他们就一边唠叨说:‘她一信耶稣就把我们撵走了。’一边撒腿就跑。这一下,从我家的各个角落、板炕下面和门后边也出来了无数的乞丐往田野跑了。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听她这么一讲,我就高兴地说:

“这么一来你可有活路了,叫人贫穷的鬼撵走了,大妹子你可有盼头了。来,我们做感恩的祷告吧。”

“天父上帝,感谢你让我的大妹子凡事兴盛,身体康健,如同灵魂兴盛一样。如今用圣灵的大能捆绑了魔鬼的作为,求主加倍地赐下所预备好的福份吧。”

我恳切地祷告让她回去了,然后又开始了另一个一百天的定期祷告,一个礼拜结束后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醉熏熏地走进了帐篷。

 “我是住在山那边的柳华文,我想见一见叫崔教师的夫人。”

他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柳先生。因为喝得烂醉无法沟通就让他在帐篷一角盖着草袋子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一点多,醒来后一声不吭地回家去了。

从那以后他的酗酒有所收敛了,可是他喝酒的习惯要想彻底改掉可真是不容易。有一次,当他把买来的黄豆芽和大麦放在大衣口袋里醉熏熏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一闪从桥上掉进了小溪里,是路过的乡亲们把他捞了上来。十年前还有些朋友送点儿米帮助他们,可是自从人们发现犹如向无底缸倒水时,就再也没有人肯帮助了。

柳夫人出席教会快满七个月的一个夏日,从半夜开始下的雨到凌晨转为倾盆大雨。我们正在油灯下做晨更祷告,突然闪电一闪而过,眼前一下子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这时赵教师中断晨更祷告,叫住我说:“妈妈,现在开始不用为柳先生祷告了,有圣灵的应允了。”

我高兴地说:“是吗?我还以为应该再祷告一年呢。仅仅七个月就有应允了,太感谢上帝了。”

我进到屋里又开始了祷告。这时,门外有人在叫我:

“崔教师——”

开门一看,是柳华文先生的大儿子在大雨中站着哇哇大哭。

“我爸快要死了,我妈让你快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天父啊,难道这就是祷告的应允吗?我还以为他的酒精中毒得医治后,会成为新造的人呢。如今我也束手无策了,若上帝的旨意是接他走的话,我们也只有成全的份儿了。)

我和赵教师冒着倾盆大雨一路小跑地穿过了田野,我们也没有雨伞可带。我把裙子披在头上,而赵教师则淋成了落汤鸡。我们摇摇晃晃地在狭小的田埂上走过。电闪雷鸣之中我们走进了屋子,柳先生正躺在炕上打滚,他的脸和身子都变黑了,模样煞是可怕。昨夜说头晕、肚子疼后,凌晨突然倒下来了。我和赵教师一起把手按在他的头和肚子上大声地做了祷告。

“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恶鬼从他身上出来!”

柳先生呻吟了一声后挣扎起来,突然从他的鼻孔里流出黑乎乎的血,他大叫了一声后,“呼——”地长叹了一口气就往后倒,昏死过去了。赵教师有气无力的说:

“凌晨我虽然得了圣灵的应允,但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他信了耶稣,即使归天了也是个感恩的事情。”

“唉呀,赵教师,这已经是很过份的恩典,当然是感恩的事情了。这怎么能和醉生梦死的下地狱相比呢?”他夫人说。

我们继续唱诗,做了祷告,柳先生的脉搏虽然没有停止,但在昏迷中他一动不动,我们只好起身回来了,早晨去的时候是六点半,回来的路上,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早晨湿透的衣服在唱诗祷告中已经干了。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从他家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柳先生起身喝了凉水后,精神焕发了。阿们,哈利路亚!上帝的旨意就在于此,上帝的应允就这么彰显了。上帝的祝福开始临到了他们一贫如洗的家。

关于柳先生说来话长,他的侄子在汉城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柳先生后颈上长了一个瘤子,那个瘤子让他疼痛不已。为了止痛,柳先生侄子往那里打了鸦片,不料,这一打上了瘾。后来侄子为了让他戒掉鸦片,可结果适得其反,他又成了酒精中毒患者。从此,终日以酒为伴,在贫困当中苦苦挣扎到今日。就是这样的人,在我们做定期祷告不到二百天的时间里,上帝的大能医治了他的酒精中毒。柳先生病得医治的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出席了教会,荣耀了上帝。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晴朗日子,我正在帐篷里打扫卫生,柳夫人头顶一个小口袋走了上来,见到我和赵教师也不打一声招呼,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我和赵教师面面相觑,很是纳闷也跟了进去。只见她把口袋放在门坎边,把脸埋在上边哭起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这是怎么了?”

我们忐忑不安地问。

“没什么,只是太感激了,崔教师,你听我说,我丈夫戒酒变成新人的消息一传开,他过去的朋友们筹了一袋大米送了过来。这可是十年来第一次摸到的大米啊。用小袋子装上十分之一后,心里很是舍不得,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这一小袋米也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三天呢,给孩子们做米糕吃也好呀!’于是我把米倒了回去。不料,另一个声音又说:‘这袋米是谁给你的?你忘了做十分之一奉献了吗?这可是上帝赐给的,难道你要窃取上帝的东西吗?’我心里一个激灵,急忙把米装进了小口袋里,我在心里下命令道:你这恶魔,再怎么试探也阻挡不了我做十分之一奉献。不可试探人!然后我就顶着这口袋上教会来了,一路上我喜不自禁地唱起了赞美诗。可是快到教会时,头上的一小袋米一下子变得象一大袋米一样沉重了。身后也好象有人拽着我,顶的米也好象要掉下去似的,急得我浑身都出了虚汗。我就在心里赶鬼:恶魔走开,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终于,我得胜了。崔教师,快把这米倒了吧,我怕我又变卦了。现在我心里是很舒畅的。”

说完,面庞上充满了喜乐。

面对她送来的这袋米,我和赵教师都哭了。因为我们太了解她的处境了。十年如一日地用白面糊口,用十二岁的儿子擦皮鞋挣来的钱买来的一丁点黄豆芽就成了她们家的山珍海味。对她家来讲这一草袋米无疑象是一笔横财。从这样的一草袋米中拿出十分之一奉献给上帝,她心中的争战是何等惨烈呢!她的信心足以与打碎玉瓶的马利亚相媲美了。按人情真想让她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可是她既然凭着信心把属于上帝的拿到上帝面前,相信上帝一定会负她责任的。我没有说什么话,因为这袋米不是给我和赵教师送来的,而是把属上帝的物拿到了上帝面前,是顺服和信心之物,我又有什么资格讲别的话呢?这时赵教师说:“妈妈,圣经里讲的以利亚吃撒拉法寡妇的最后一点饼和油时的心情我现在有所体会了。既然上帝撵走了她家的魔鬼,又愿意祝福她们家,我们就收下这袋米,为她家做祝福祷告吧。”

就这样从好些天起我们也吃上了好几年没有吃过的大米饭。每次吃饭前都不忘为她们家做祝福祷告。过了一个月,在一次通宵祷告会上,柳夫人做了惊人的见证。她说:

“我经历到上帝的同在了,他天天与我们同在。”

她讲了自己做一草袋大米的十分之一奉献的经过,然后又充满喜乐地说: “上帝的祝福以惊人的方式临到了我家。一草袋大米顶多能让我们吃上二十来天就不错了,可是到了今天还有,我就觉得很奇怪,想弄个究竟,就数了数日期,结果发现那袋米已经让我们吃了一个多月了。就用那十分之九的米吃的。到现在家里还有好几天的口粮呢。我家孩子很长时间没吃过白米了,一吃就吃个没完。按理到今天十分之十二的米都该吃完了。圣经上教训说要做全然的十分之一奉献,以此试试上帝是不是倾福与我们,甚至无处可容。这一教训确实叫我经历了。我只以感恩的心做这个见证。”

那天晚上听了这见证的信徒们,都受到了鼓舞纷纷下决心要过十分之一奉献的生活。

如今柳华文的大儿子成了牧师正在传扬天国的福音。上帝的恩实在是太丰盛了。

主耶稣,我愿用我的一生倾尽为你!以便以谢!

 

51、难捺的悲伤

 许多中风病患者、胃肠病患者、关节炎和肺病患者靠着上帝的慈爱和圣灵的大能得到了医治,教会也复兴起来了,可是佛光洞本身是有病的人、事业上失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所以教会的财政就象信徒们的日子一样穷困。

每个主日的奉献金平均是二百元,其中除去赵教师在神学院翻译宣教士的讲课得来的三千元的十分之一和我们一家人做的奉献金外,其他信徒的奉献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依靠教会的奉献金维持生活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奉献金连石油灯的油钱也不够支付。

虽然如此,对于奉献金我们提都没提一句,因为我们觉得人的灵魂比金钱更为珍贵。然而无力摆脱的贫穷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压力。一日三餐顿顿是玉米粥,腌菜加一个黄豆芽汤就是佳肴。

赵教师三千元工资中除去交通费五百元,十分之一奉献三百元,剩下的用于家用的也只有二千二百元,用这笔钱买玉米粉、蜂窝煤,钱就所剩无几了。我只好把珍藏的金首饰拿去卖了,或者用偶尔催来的钱款解决了孩子们的学费问题。

赵镛基教师的身体康复得还不完全,但他每天得坐二小时的大客、一整天的翻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又得主领礼拜三和通宵祷告会,第二天凌晨四点又要刻不容缓地起床带领晨更祷告会。

我呢,一整天出去探访后,在通宵祷告会上又得为患病的人做按手祷告,第二天凌晨四点还得参加晨更祷告会,又经常性的禁食祷告,没有一天不疲倦的时候。

肉体极度疲惫的我们,来不及烧火,就在冰冷的炕上铺上一条薄薄的褥子,盖上一条毯子就躺下来。又辗转反侧地折腾到凌晨二点才能用体温温热铺位,这个时候也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可是要想在酣睡的凌晨起床,真比入睡还要难。有时不忍心叫醒赵教师,很想自己代替他讲道,可是一想我是个女人家,并且又没有讲道的经验,踌躇了一会儿,便打消了这种念头。于是我就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干咳几声,如果那样也奏效的话,就大声叫醒他,然而一到春天这个令人疲乏的季节里,有时大声叫也无济于事,这时我只好铁着心端着洗脸水进去叫醒他了。

有一天,我端着洗脸水去叫醒他。

“我把洗脸水端来了,还有毛巾挂在这里了。”

他“刷”地起身,大声嚷了起来。

“您把我吃掉算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您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两点才睡的。噢,我怎么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样的事呢?谁创出了晨更祷告?人家美国人不做晨更祷告不照样过好日子吗?”

他嘴里这么嚷着,人已经出去领晨更祷告会了。我心里也很难过,也同情、理解他的疲劳,可是更令我感激的是他没有转过身继续睡觉而是立刻起床去主持了晨更礼拜。

从那以后,我有意识地减少了叫他的次数,他本人也咬着牙按时起床了。

可是有一次,赵教师主持晨更礼拜的时候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他身上穿了衬衫、西服,打好了领带,可下身却仍然穿着睡裤,还光着脚。信徒们都用担心的眼光瞅着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直到礼拜结束,他本人才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跑进屋里去了。平时没能按时进餐,加上身体疲惫不堪以至于出了这样的差错。

每天做饭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功课。虽说中午我们干脆禁食不吃了,可早晚两顿的饭桌还得由我来摆。过去对美味佳肴也挑来挑去的我如今能吃上白菜叶子汤和大麦饭就可以说是天国宴席了,然而连这些也有摆不上的时候。

有时身处的环境让我感到厌倦,我的人生算是失败了,我无足挂齿,可是让一个有万里前程、年轻有为的赵教师呆在帐篷里招来些贫穷、有病人的人,用一个月不到一千元的奉献款来牧养教会实在是让我有些看不下去。有时自责不该让赵教师留下来虚度光阴,而是应该让他早点儿渡美留学才是。

有一天,探访回来的路上,我挖了一点野菜,还用五分钱买了一罐大酱,是从巫婆的亲戚手中连罐一起买的。到家打开盖时,大吃一惊,原来除了上边一层没有异常外,里边有成群的蛆在蠕动。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舍得扔。安下心来,把蛆一条条捡出来后,熬了一锅野菜大酱汤。好久没吃上大酱汤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儿。不料,突然在赵教师的汤碗里冒出了一条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里来了:他若站起来说不吃,可怎么好啊?

(大事不妙,依他的脾气,肯定会站起来不吃……主啊,供奉邪灵的人也能住在瓦房里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可为什么您的仆人得吃这样的饮食呢?)

也许是我的脸色有点儿不对了。赵教师盯了我一眼,用亲切而宽容的语调说:

“你这家伙,你也是个有生命的东西,我把你吃掉呢,还是把你仍出去呢?算了,饶你一次,扔出去吧。”他感到了我的难处,马上用幽默把这事儿敷衍了过去。我很感激,心想要是过去我有钱的时候遇上了他,我一定会用山珍海味招待他,可那么多的财物因罪价而失去了……想到这,一股按捺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站起来急忙跑进了厨房。

 

52、天桥和中央厅的有奖彩票

 一天,赵教师从神学院回到家用急促地声音喊我:

“妈,快进来,有要紧的事跟您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

“大事不好了。有人让我们拆掉帐篷撤出去。”

“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和这块地的主人……”

“您别天真好不好?有人把帐篷教会周围的地全买下了。”

“那个人是谁?”

“在我们前几届毕业的郑牧师。他说我们帐篷教会里患肺病的和中风病的人得医治是异端的作为,让我们从教团里退出来。”

赵教师所指的神学院的前辈牧师是忠清道有钱人家的儿子。他说我们是异端,而且为了逐出异端,把乡下的和现在家里的地都卖掉后买下了帐篷教会周围的地。这无疑对我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打击如果是来自于一个不信主的人还情有可原,可是偏偏来自于曾经给我们授过课的同一个教团里的前辈牧师,这就更令我们感到悲伤无奈。为了踩掉后辈教师开辟的教会竟出如此下策,实在是令人愤慨万分。可是面对这事实,我也束手无策了。

“那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办法?都完蛋了罢。解散信徒让他们各找各的教会吧。我也要去美国留学。一开始我就说过这里开不了教会。不是明摆着的吗?在这山顶上,看看对面,几乎都是茅草屋,有什么盼头啊?我干脆去读个博士,再开个神学院,省得每天没日没夜地……”

话虽然很不中听,然而说归说,。人已经转过身来向天父献上流泪的祷告了。

“主啊——”

仿佛面对一面峭壁,我心里一片茫然。我能做的只有禁食了,当天我就开始了禁食祷告。

一天来了一位老大娘,她曾被帐篷教会医好了胃肠病。她询问道:

“崔教师,我看你天天哭,哭什么事情啊?”

我还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谈教会面临的危机,可是面对母亲一样的老人,我把心中埋藏的苦衷一古脑地向她倾诉了。

“一位前辈牧师把教会周围的地皮全买下来,让我们搬到另一处去,而赵教师要撇下教会,上美国去。”

“那信徒们怎么办?”

“只有散到别的教会去了。我们现在如瓮中之鳖,毫无退路。”

“真让人伤心。”

过了两天,老大娘又来找我了。

“崔教师,昨天我向儿子提起帐篷教会的两位教师太辛苦了,儿子听完后说要给教会搭天桥哩。有了天桥就不愁走过人家的地了。我儿子是开大型铁工所的。您就别再担心这事了。赵教师也用不着上美国了。”

我一听觉得很有理,就一口气跑到赵教师那里,讲了这件事。

“妈妈,您别说傻话了。我们教会信徒差不多都是重病患者,每天上下桥,有个什么闪失,跌伤了胳膊腿的话,谁来负责啊?到时候被抓的还不是我吗?您不是想让我去蹲班房吧?”

“怎么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抓人谁会抓你呢?有我在嘛。”

赵教师非常沮丧,我也象泄气的皮球。

有一天晚上一张被用来包鞋后扔掉的旧报纸被风吹来吹去。我信手捡起,随意翻看了一下。忽然我双眼一亮,报纸一角赫然印着“有奖彩券抽签”几个字样,往下一看,又写着“一等奖商品房;二等奖汽车。”我仿佛看到什么,头也没抬就对赵教师说: “赵教师,昨天的报纸上登了什么彩券。如果不是出于私欲,说不定上帝会祝福我们呢。我们去试一试怎么样?”

“我看看……一等奖商品房一幢;二等奖汽车。行了,当教师的人怎么能做这事儿呢?”

“上帝赐下的机会有什么不妥?上帝不也是通过乌鸦来喂饱以利亚的嘛。”

“再让我看看,一次抽奖二百元,妈妈您有钱吗?”

“我手里只有二十元。”

“您上顺伊家借五百元吧,您就说后天还给她们。”

“她家能借吗?”

“您就说是我借的,她会借的。”

于是我一个人兴冲冲地上顺伊家了。路上我想起不久前她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顺伊是一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小学一年级时,中途辍学回家了。我们给她传福音时,她很快地迎接主耶稣出席了教会。可是,一天她哥哥醉熏熏地找到教会。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搭个帐篷来骗我妹妹,如今有人说媒,她却说和赵教师有约在先,把人家给退了。”

我有些吃惊,重新又问了一遍。他说赵教师和她妹妹有什么约。我想知道个究竟,让他去带她妹妹来。顺伊来了,被她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她边哭边解释道:“谁说有什么约定了?礼拜结束后,互相打招呼时,赵教师握着我的手为我做祷告。所以我说,有这么好的教师不嫁,还嫁谁的嘛。”

原来如此。赵教师差点儿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事情真相大白了,顺伊纯真的心让我忍俊不禁。

那天从顺伊家借来了五百元钱,可是距离抽奖日期还有半个月之遥,为此,我们做了通宵祷告。我在这间屋子里,赵教师在另一间屋子里,以共同的题目祷告:“相信主定能赐福,奉主的名吩咐RAC商品房到我们手中。”

在晨更祷告时,干脆大胆地在口头上承认了这件事。

 “各位,上帝将要赐下新的教堂,请放心依靠上帝吧。”

信徒们都以“阿们”做了回应。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终于狠下决心,包了几个玉米饼就向中央厅广场出发了。在汽车上我浑然不顾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方言祷告,并拍着巴掌“我信,我信。”我们象求三个饼的朋友一样再三恳切祈求了。到达了中央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共排了四条长龙,人们早急不可待了。我也加入队伍当中,一边祷告,一边耐心等待。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动一动。日头已经在头顶上,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越来越发灼热起来。赵教师的前额被晒得油亮油亮的。

“赵教师,很热吧?”

“我相信。”

他的回答也成了“相信”。

“这张报纸给你呀?”

“好,给我一张吧。今天天气可真热啊!”

终于轮到我抽奖了。心里象揣了小兔子似的“嗵嗵”直跳。我怕抽不中,把手伸进筒里摸索来摸索去,我这一耽延,其他的人可不干了,直催我快点儿。我就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摸了一张,屏息静气地打开一看,空的。我沮丧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快闪开吧,实在不行,中一个五等奖换一块肥皂也不赖呀!”

我身后的赵教师奚落我说。

“是啊,赵教师你能中啊!”我反唇相讥。

他就大喊一声“主啊——”就抽了一张,但那也是空的。

“你看,你抽的不也是空的吗?”

 “走吧,走吧,我不是说过上帝的仆人买什么彩票么?”

“赵教师,你说话也得有分寸哪,是你看完了报纸后,让我借钱的。”

“好了,好了,回去吧。”

他大步流星回头就走了。我有气无力地在后面,左思右想,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啊?真丢人。”

我们刚上车,车就开了。我们分开坐下来,快到永川时,忽然赵教师拨开人群过来了。他对我说:

“妈妈,喊阿们吧。我也很伤心哪,所以我跟上帝说:‘上帝,我不能再牧养教会了。’可是车驶过西大门东洋剧场附近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你看到西大门东洋剧场了吗?’我说:‘看到了。’‘是二层楼啊?’‘二层’‘你相信我会赐给你比这东洋剧场更大的教堂吗?’我就喊了‘阿们’。妈妈你也喊‘阿们’吧。”

“阿们。”

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祈求上帝赐给我们比东洋剧场更大的教会。

有一天早晨,赵教师对我说: “妈妈,昨晚上帝通过梦给我显示了异象。他们那块地上的建筑,楼上是正宗啤酒店,楼下是牛杂碎汤店。”果然,我们的前辈郑牧师由于没有按时支付剩余的金额,那块地落到了别人手里。并且更不幸的是被人称为我们教团总会长候选人的郑牧师离开教团后,辗转于耶和华的证人和安息日教派后就杳无音信了。由于不知上帝的计划而把圣灵工作视为异端的结果遭到了神人共弃的下场。可怜可叹!

 

53、当推坯工

 上帝通过赵教师赐下了非常丰盛的灵粮,应允要给我们更多的祝福。可是我们的肉体生活、我们的帐篷教会都穷得令人心酸。寄以厚望的中央厅彩券之梦成为泡影后,我痛悔了自己的贪欲,几经挫折后我终于作了一个决断。

(蒙恩后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要行动起来,率先参加劳动,培养信徒们的劳动精神。)

那时佛光洞有一家砖厂,每天都招推坯工,一日的工钱是五十元。这钱可不少。第二天一大早就为赵教师做好了饭,然后给孩子们熬了一锅面粉糊、烙了四个锅贴。我自己包了一个锅贴后就悄悄上路了。

工地上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我正犹豫地站在那里。这时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大婶,有什么事吗?”

“我也想推坯子。”

“你要推坯子?”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下,又问:“你以前做过这事吗?”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着干。”

“唉呀!这不好办哪。这活儿可不象看起来那么容易。如果把坯子打碎了,我们可要吃亏了。”

“让我试一试吧。刚开始不都是学着干的吗?如果我做得不好,可以少拿工钱。”

“看样子你是真想干,那就试一试吧。或许你会做得好一些呢。”

话是这么说,可真想把湿土坯整齐地码在地上可不是一般的功夫。别的女工都能麻利地把垫在土坯下的木板抽出来,可我怎么小心也总有被打碎的土坯,这么一碎十个当中有八九个成了废坯子。我羞愧极了,并且感到颇不平安,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走过来了。

“大婶,这么干可不行啊。怎么能硬抽出来呢?”

我哑口无言。

“你看看那些大婶怎么做的?”

我认真观察了一下,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同,和我做工的姿势一样。”

“哎哟大婶,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她们往木板上放土坯前不是整一整沙地吗?”

“噢——”

“还有,我看你抽板子时蹑手蹑脚的,象你这么抽的话,百分之二百的土坯都得碎。看她们抽得多快捷呀,你得多学学呀!”

经老板一指点,我茅塞顿开。就按他说的先整了整地,然后十分快捷地把板子抽了出来。这次,十张土坯安然不动地摆在那里了。我倍受鼓舞。中午胡乱地吃了几口锅贴后,继续干了起来。可是到下工时也只干了老工工作量的三分之二。

“在生手当中还算不错的,给你发五十元吧。一般头一天来的人只发四十元。你干得不错,明天再来吧。”

我道了声谢谢,就接过了五十元钱。此刻,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回想几年前,皮兜里装着几百万现款穿梭于全国各大城市,如今却……一股悲伤袭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激动的心绪,自己安慰自己说如此坚持下去对教会的财政和家用也是个不小的补贴。这么一想,心里平静了许多。正当我转身回去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拉着裙子叫住了我。

“崔教师!”

回头一看,原来是家住春川的胃癌患者的儿子。那位患者曾打算住到红十字医院的无偿病房里,可院方说他的病已经没有指望了,他只好有气无力地往家走,路上他听到了有关我们教会的消息,就立刻找到了帐篷教会。他索性在村子里租了一间房子,把家也搬了过来,然后开始了迫切的祷告,如此已有一个星期了。可是他的身体被病魔摧残得咽不下任何东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他儿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的心因某种预感咯噔了一下。

“我爸他……”

小男孩儿哇地大哭了起来。

“你爸怎么了?昨天不是好一点儿了吗?”

 “刚才去世了。我上教会您不在,到您家有人告诉我您在这里,我就来了。”

“那我们快走吧!”

我拉着小男孩儿的手急急忙忙地往他家赶。路上还下起了暴雨。等到他家的时候,才知道患者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去世的。我和他们家属一道献上了礼拜。礼拜刚完,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早饭和午饭都是对付过来的,当然饿了。年轻的寡妇眼睛哭得像个核桃,正抱着三岁的小儿子坐在炕沿上发呆,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子和来找我的小男孩儿两个人忙进忙出。我不知怎样安慰他们才好。我就下到厨房,一看,蜂窝煤的火早已灭绝,锅里也干燥得一点水份都没有,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生火做饭了。我从刚赚来的五十元中,用二十元买了木炭,剩下的三十元买了几斤面条,然后给她们煮了一锅。我让孩子她妈吃了一碗,我和孩子们也各吃了一碗,天快黑的时候,我要起身告辞了。可是孩子的母亲拉住了我: “崔教师,你若回去,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决定陪这家人过夜。我让那个男孩儿去告诉我家人一声。雨下个不停,由于门窗是用纸糊的,被雨淋透后,马上有豆大的雨点灌进屋里。我把裙子挂到窗户上,让孩子的母亲躺在窗户下,因为她怕自己丈夫的尸体。我只好躺在她和她丈夫的尸体中间,让那个男孩儿躺在我和尸体之间。

白天干了重活后累得我一躺下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怎么,我睡在死人旁边?再一看,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炕头上。只有我一个人和尸体并排睡到了天亮。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很是不舒服。

我匆忙去参加早祷会。早祷完毕,正要进屋躺一会时儿,赵教师叫住了我:“妈妈,我有话跟您说。”

他粗声粗气地讲,并且脸色也不大好看。我视若无睹地跟他进了屋。

“昨天您上哪儿去了?”

“春川来的那个木匠去世了。他家也没有吃的,我不由自主地给她们下了一锅面,还守了夜,这才过来的。怎么,你不知道他去世的事儿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昨天下午他去世后,我找您老半天了。”

“是吗?我……”

“我知道,不是去赚钱了吗?”

“赚什么钱?”

“好了,您以为我会用您推坯子赚来的钱过日子吗?您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出去赚钱的话一个月三万块也是轻巧的,随便到哪儿当个翻译不就行了吗?我在这穷乡僻壤受累,是因为我不会赚钱吗?从现在开始,我去赚钱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信徒们都不会做工,我要以身作则地教导他们,培养他们劳动精神,而且还能赚点儿建筑奉献款,不是挺好的吗?”

“那好,既然妈妈给我做了榜样,我这就去赚钱。”

赵教师说完气忿忿地取下衣服就要出去。我只得苦口婆心地劝他,并再三向他道歉。事情总算平息了。

几天后,从神学院回来的赵教师满面乌云地对我说:

“妈妈,神学院的事我不干了。”

“怎么啦?”

“上次我太累了,缺了一天,加上大客车在半道上出了故障迟到了几次,他们就从三千元工资中扣掉各种名目,只发给我九百元钱,还说我不用再去了。”

“是嘛?”

一旁的老姊妹们纷纷安慰他:“唉呀,我们赵教师这下不用太受累了。您就等着瞧吧,上帝一定会用百倍的祝福恩待您。”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一周只有二百元的奉献金,我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我却在嘴里安慰他说:“没问题,以后瞧不见那些看不惯的事儿,倒省心了。仁爱的上帝一定会给我们开路的。”

然而说完了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可就是在那个主日我们经历到上帝的大能,主日礼拜奉献一下子增到四千元了。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怎么也想不透那么贫穷的信徒们哪来那么多的钱做奉献呢?

然而,这就是上帝的祝福和神迹奇事了。从这件事上,我们看到了新的异象,得到了升腾的勇气。

 

54、圣灵惊人的安慰

 帐篷教会建立的第二年冬季的一天,礼拜三晚祷会正要开始之际,突然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径自走了进来。

“对起,帐篷教会的教师们,我是前村长老宗教会的财政执事。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们去一趟。”

“什么?”

“是这样,我妻子婚前就患有肺病,生了三个孩子后,病情更加恶化了。生完老三后,这两年就一直躺着,如今在红十字医院靠氧气筒维持生命,看样子,快要蒙主恩召了。可是她听说您们两位的事情后,就一直有着一个心愿,希望能让您们为她做一次按手祷告,这样她才有自信进入天国,虽然宗派不同但我还是希望您们能来。”

他沉痛地诉说着,仿佛他也失去了盼望。我从内心同情他的遭遇。

 “宗派算什么?当然要去了。只是现在是晚祷时间,不能去。”

 “这我知道,那么我明早六点第一班车来接你们,怎么样?”

“好,晨更祷告结束后一定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此人是在辉登高中教音乐的赵永先生。

第二天我们就随着赵先生去了红十字医院。到那儿时已经八点多了。床边有一位老太太想必是患者的母亲。患者此时已陷入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赵教师把手按在她的头上,我抓住她的手。赵教师开始了满有能力的祷告:“主啊!这个女儿还很年轻,还能为主的荣耀做很多见证。求主怜悯,打开撒但魔鬼一切的捆绑,因圣灵的大能让她站起来吧。奉主耶稣的名吩咐你这个给人带来死亡和疾病的恶魔马上放开捆绑!”

随着赵教师的祷告,我也很快说出了方言祷告。突然她打了个喷嚏,挣脱我的手,把呼吸器的三根胶管拨出来,并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回家。”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在旁的老母亲吓坏了。因为她年轻守寡,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只身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出嫁后,她也搬过来和女儿住在一起了。面对老泪纵横的七旬老人,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好,我要回家。”

“事实上我妻子早想回家了,是我自作主张地让她住在这里的。”

 “孩子,你不是很想见帐篷教会的教师吗?他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患者突然睁开了双眼,哀求地说:“崔教师太谢谢了,可是我想回家,这里太沉闷了。”

我们再次为她做祷告,这回她的丈夫也流着泪加入行列了。

望着他痛苦的神色,我倍感凄凉。这时巡回诊室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哎哟,怎么这么多人?这间屋子里可不能有这么多人。”

老太太就向医生介绍:“医生,病人总说要回家,离开家这么久了,她有点儿不放心了吧,我们回去怎么样?”

“这个状态下回家的话,半道上会出人命的。有一点儿医学常识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绝对不能回去。”

“孩子他妈,医生说你不能动弹,我们就住在医院里吧,我让两位教师常来看你不行吗?”

丈夫竭力地想要说服妻子,可是他妻子却固执已见。

 “不要,我要回家,我想见见孩子们,死也要回家死。”

体力衰竭的患者嚷了起来。一旁的老母亲坐不住开始帮腔了。

“医生,患者本人这么要求,就让我们回去吧。”

“我不是说过半道上会出人命的吗?”

“无论如何,我要和两位教师一起回家。”

听到这句话,我打心眼儿里发怵了。医生都不准出院的人要和我们一道回去,要是在路上有三长两短,不就糟了吗?于是我紧跟着医生走出病房想再一次确认。

“医生,她真的不能出院吗?”

“您要闯大祸呀?我可不管您是从哪个教会来的,要是领人出院的话,可要出人命的。就把她放在病房里走吧。由于病情恶化,昨天她已经昏死过一次了。要是离开氧气筒,她就没指望了。别听病人软弱的话了,快回去吧。”

听完医生的一席话,我决定和赵教师一起回家了。当我走进病房时,患者的丈夫也帮她妻子求情了。

“拜托两位教师了,我妻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是她最后的一个心愿。”

“可是医生说绝对不行的。”

“没关系,在路上出事也是她本人要求的嘛,她这么执拗地要回家,我也拿她没办法了。”

这件事真的难住了我们。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患者的丈夫快捷办完了出院手续,并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请我们一同出发。丈夫用被褥包好了瘦得皮包骨的妻子,抱着她走出了病房。我们只好尾随其后跟上了车。我和赵教师坐后排,患者的母亲坐前排。患者的丈夫把病人放在赵教师的膝盖上,说要去打点行李,让我们先行一步,就这样,赵教师抱着患者的身子,我抱着她的腿一路上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佛光洞。感谢主,我们总算平安地路过佛光洞小溪旁的国民住宅区抵达了村子。当我们把她放到她家走廊时,她喜不自禁。

“唉呀!我到家了。我早说过要回家的嘛,太好了!”

把她放进了里屋,刚一躺下来,她就要吃米粥、苹果汁,仿佛从病魔的捆绑中得到了释放。

患者缓过劲儿来的举动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更加认真地唱诗祷告了。看到患者似乎有点起色,赵教师就先回教会了,我一个留下来一直照料她到傍晚。家属们对她呵护倍至,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也无暇顾及我吃饭了没有。其实,我连早饭、午饭都没吃上。然而我却没有觉得怎么饿,因为患者的起死回生实在令人欢欣鼓舞。天黑了,我放心不下帐篷教会的羊群想快一点回去,我刚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患者哭着拉住了我:“崔教师,求您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帐篷教会里有不少人等着我去照看,然而面对一个垂危病人的祈求,我又怎么办呢?只好当一回护士了。

(现在我可不是什么教师,而是一个家庭护士了,这又有何妨呢?传道人不就是灵魂的护士吗?如果通过我的恒切祷告,精心照料让他们一家人站立得稳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喜乐的事情呢?)

那天我就在她家过了夜。那一宿过得可真不容易。患者的母亲已年过七十,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个要熬粥,还得端屎端尿。到了半夜,她突然开始咳喘起来。每一阵咳喘我都得扶起她的上半身,帮她把痰吐出来。如此折腾了一宿,没合上一眼。如此精心照料了三天,患者很快恢复了元气。日子一天天过去,病情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再过几天,也就是患者从红十字医院出院的第十三天,正好是礼拜天。那天一早患者就开始梳洗打扮,并且换上了新衣服。我以为她要上平时出席的长老宗教会,就高兴地问她:

“要去做礼拜呀?”

 “是啊,上帝救活了我,我应当去献上感恩礼拜才对。”

 “说得对。我下午再过来吧,我也得上教会主持礼拜了。”

“怎么您要一个人去啊?我也要跟您去。”

 “什么?要跟我去?那不行,你得上以前出席过的教会。”

“不,是帐篷教会救活了我,我应该上那里才行。不是赵教师为我做祷告了吗?”

这时,她母亲又来帮女儿了。

“崔教师,原来的教会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吧,现在就上帐篷教会做礼拜吧。”

她丈夫也点头赞成。

就这样,我和她丈夫二人一边一个扶着她,老母亲拿着圣经和赞美诗跟在后边。一路上,我们四个人真是心花怒放。到了教会,赵教师和全体信徒都热烈地欢迎了他们。

礼拜时,当过音乐教师的赵先生和他的妻子二人满怀激情地献上了男女声二重唱“翻过那泰山,经过那险谷”。

被判死刑,靠氧气筒懒以生存的人,居然在十几天内从病榻上起来,在数十名信徒面前献唱,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件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大约十二点半左右礼拜结束了。

“你也该回家了。”

“不,崔教师,我呆在这里,等晚祷结束了再回家。”

“那也得回去吃饭呀,我这儿可是只有玉米粥和大麦饭哟!”

“那也不错,给我来一碗吧。”

于是我就给她盛了一碗放土豆的玉米粥,患者津津有味地吃着。到了晚上,我不好意思再给她喝碗粥,就去专门为她买来了一大碗挂面,外加一道腌菜。

七点开始了晚祷,全体信徒都出席了。礼拜中充满了神的恩典。然而,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经历了火一般的试炼。赞美诗第三百一十四章有一句这样的话:“有几多火一般的试炼,切莫要惧怕它,救主的大能无限大,让我们得胜用余。”我们帐篷教会里每当有被鬼附的人得洁净、肺病患者得医治的神迹奇事后,教会总是要经历一次火一般的试炼。试炼后又有主的荣耀彰显出来。我们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交替中延续着。

因为有上帝的荣耀彰显后,我们就为将面临的试炼做禁食祷告;试炼临到了就做通宵祷告。如此,我们的信心得到了熬炼。做为信仰人的榜样必须警醒守望,遇到火一般的试炼也不气馁,常在盼望中喜乐。

那天晚祷结束后,赵夫人推荐了“我一生唯一所求,是为主做工”这首赞美诗,大家一起唱了几遍后就散会了。

白天有点寒冷的天气,一到晚上开始飘起雪花。

(等送走赵先生夫妇后,该跟赵教师一起做通宵祷告了。刚有主的荣耀彰显了,不知何时有什么试炼临到呢,不警醒是不行的。)

我边想边劝赵夫人:“该下去在热炕头上躺一躺了吧?”

“不,我不回去,今晚要在这里做通宵祷告。”

“我说,今天先回去吧,礼拜三和礼拜天再来吧。”她丈夫说。

“不,您就和我道一声再见就回去吧,家里孩子们等着呢。赵教师,我在这儿做通宵祷告不碍事吧?”

赵教师沉吟了半响,然后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

“妈妈,这事的确不好办。不过,赵夫人一定要留下来,也没有办法。天气这么冷,今晚就让赵夫人睡在我的小火炕上吧,我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可是,天气太冷了,在帐篷里怎么能……”

“没关系,她是患者应该把房间让给她,就让她睡那里吧。”

赵教师把自己用的被子和褥子让给她后到帐篷里去了。而此刻,赵先生和她握过手后,由于放心不下,还没有走开。

“再见,好好祷告吧。我回家也为你祷告。”

“快走吧,宵禁时间快到了。”

 “哎哟,都这么晚了。我走了,明天我再来吧。晚安!”

“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呀!”

做丈夫的这才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约摸她丈夫就要到家时,她说:“我也该睡了,我看孩子他爸也该到家了。崔老师,给我一碗凉水好吗?”

她喝了一口我递给她的凉水,突然她翻了白眼仰面向后倒去。我大骇,一把托住她的头,禁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主啊!主啊!赵教师快来呀!”

帐篷距离房子不过五米左右。赵教师听到我惊慌的叫声,马上跑了进来。接过她的头,开始了祷告。

“靠主耶稣的宝血,吩咐这死亡的恶魔马上离开,并奉主耶稣的名恶魔受捆绑!”

我也握着她的手一起做了祷告。可是,她的手越来越凉了,等我把手背挨近她的鼻子时,已经没有热气了。

(唉呀!已经去世了。)

可是赵教师还不知道,依然抱着那位患肺病已经几十年的病人流泪祷告。

“赵教师,放下来吧,她已经走了。”

赵教师这才停住了祷告,无力地把她放在褥子上。

“这算什么事呀?是什么试探呢?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罪?”

 “我们犯什么罪?要说有罪的话,就是为人家做祷告了。”

 “妈妈,今晚我们就不该留下她的。我们闯下大祸了。”

 “我不是说要送她回家的吗?是你赵教师把她留下来的。”

每次出事我们都这么吵嘴。事实上,是她本人执意要留下来的,这也不能怪谁。赵教师和我面对尸体缄默无语。

她在上帝仆人的怀抱里安祥地离开了人世,这是她的福份。可是怎么能在一个还没结婚的年轻人的怀里走了呢?我越想越恼火。

都说肺病患者死的时候,怕把肺菌吐出来,用粘糕封住死者的口。而赵教师的肺本来就不好呀!我暗自担心。

惊慌失措当中,快到凌晨一点了。

“妈妈,这事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事已至此,只好去通知她的家属了。”

 “那她家人说我们祷告的时候,把她打死了怎么办?”

“谁打人了?”

“是啊,可是谁会相信呢?这两天人们正议论一位姓朴的长老为人按手祷告时,把人打死的事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人们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会相信我们只为她做祷告了吗?我开始忧虑起来。

“妈妈,我们也没有证人,万一他们赖上我们,说我们把人打死了,那我肯定得坐牢了。”

“怎么是你进班房呢?她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死去的,要进也应该是我呀!”

“谁会把您关起来呀?肯定会把年轻人带走的。”

我们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面对尸体,我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一会儿,壁钟敲了二次。

“我们不能这么坐着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儿看一会儿,我去把她丈夫领来。”

“要不要我跟着去?”

“只能去一个人,得有一个人看尸体呀。”

门外正下着鹅毛大雪。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披着一条破裙子走在垅上,磨光的橡胶鞋总让我滑倒。在漆黑当中,村里的狗叫声更让我心烦意乱。穿过田地淌过小溪好不容易进了村子,正好赵先生还没熄灯。我一敲门赵先生马上出来了。

“我是帐篷教会的崔教师。”

“噢,快进来吧。出什么事了吗?”

赵先生急促的问我。我默默地走进屋里,开口前先做了祷告。

“上帝啊,他们家所要面临的事情终于到了。是您让本应在二十多天前在红十字医院遭遇的事情延续到了现在。希西家王被延长了十五年的寿命,而她的生命虽然延长了,可只有二十来天,实在太令人惋惜了。是我们愚拙没有领悟到你的旨意。我们不知道你预备接她到天家去,只以为她得医治与我们共同生活下去。”

祷告当中我感觉到自己在哽咽,也感到了圣灵的安慰。刚进他家前心中还有担忧,如今内心充满了平安。但我如同失去长女时候那样哽咽着,因为在这不长二十多天当中赵夫人已经成了我信心的女儿了。

赵先生此刻已察觉到出了什么事,也哭泣了。这时被祷告声吵醒的老母亲,从隔壁悄悄地开门走了进来。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么对老人家讲呢?)

还没有想出对策的我,匆匆结束了祷告。赵先生起身后,抹了把泪水,然后对我说:“崔教师,麻烦您了,真过意不去。谢谢!”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们。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她回家了……您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就……”

“是啊,我回来也不知什么缘故睡不下去,就一直看书。既然按她所愿归天家了,也没什么。”

这时壁钟响了四次。

“出事了吗?我耳朵背……可狗叫声把我吵醒了,怎么了?”

我过去抱住老人说:“大娘,您女儿结束了在这世上的苦旅,安祥地归天家了。”

“什么?我女儿走了?”

“是的,刚才跟赵先生说再见后,我和赵教师抱着她为她祷告时,她走了。”

“唉,到底还是走了。”

老人痛哭失声。这一下孩子们全醒了。我愣在那里,忘了去安慰他们。

我也曾经失去女儿,送走母亲,在十天里连续办了两次葬礼,可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茫然失措。将来这些小孩子和老人可怎么办呢?

(唉呀,怎么还愣着呢,天一亮,邻居们就要起床了,要在邻居起床前把尸体搬过来才是,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我好不容易让死者的母亲留在家里,和赵先生一起回到了教会。雪虽然停了,但在黑暗当中道路一样难走。

我们满头大汗地走进屋时,赵教师仿佛象一位大丧主,呆呆地坐在尸体旁,悲伤的样子让我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出来为主传福音的年轻人,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让他在尸体旁呆坐几个小时呢?)

我铺开被,把尸体放上去,卷起来。可是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到帐篷里拿了一条草袋子,用两根棍子穿起来做成了担架。我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尸体上,她丈夫在前边抬,我在后边抬,不大的身体却沉得我冒出了汗。

“妈妈,我来抬吧。”

“不,这可不是年轻教师抬的,晨祷时你就好好讲你的道吧。”

这时,正好碰到了来参加晨祷的一位弟兄。

“快来,帮我抬一下这边的担架吧。”

他二话没说就帮我抬了。好不容易下了陡坡后又得过被雪盖着的田垅。前边的赵先生一个人走得很稳当,可是走在后边的我和那位弟兄却轮番滑跌着。不一会儿,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得赶在村民们起床前到家才是,否则,要是有传闻说从帐篷教会里运出尸体,就亏欠上帝的荣耀了。)

心里总有这种念头,因而,一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总算到达了国民住宅区,辛苦没有白费,天亮了却也没有行走的人们。

我们把尸体放到炕上。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十多天竭尽全力地照顾了她,如今剩下的只有满怀的愧疚。

给尸体换完衣服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这时,长老宗教会的牧师和长老、劝事们十多人闻讯后也赶来了。

我的心一沉。

(他们对我们能医病赶鬼、口说方言颇有异议,可是现在却出了人命,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冷嘲热讽?)

我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头也不敢抬了。牧师、长老们都穿得很体面,相形之下,我显得特别寒酸。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不说,加上昨晚一宿没合眼地折腾,无精打采地呆坐在那里,后来跟过来的赵教师也没好气的坐在那儿。

牧师、长老们只是做着很长的祷告,加上叹息和干咳,根本没有做礼拜的意向。我只好起身说做礼拜吧。然后唱了一首赞美诗。可是第一段唱完了也没有人跟着唱,成了我一个人的独唱了。开始唱第二段时赵先生跟着唱开了,这才带动了其他的人。死者的老母亲流着泪也跟唱了。可是在第三段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翩翩起舞。

然后又猛然捶着自己的胸部说:“女儿啊,女儿,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感到孤单呢?你的女儿已经在我的怀中,她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不要哭泣,要感恩才是,欢喜快乐吧。”

这次她又跪下来流着泪说:“哈利路亚,感谢主!”

人们都以为老人因悲伤过度精神错乱了,要过去安慰她。可是她却说: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女儿的过世而疯狂,实在是太感恩了。我刚才突然起身是因为我看到我女儿穿着洁白的衣裳坐在云彩上,一边升天一边对我说:‘妈妈,我在这里等你,你也要到这里来。’看到如此美的光景,我才不知不觉说出什么话来。现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平安和喜乐。”

我在此亲眼目睹了圣灵的安慰。用世上的方式谁也无法安慰这位女儿先行的老人,然而圣灵在赞美中通过异象给她显示了她女儿升入天家的美景,并用方言和翻译方言来安慰了她。

可是牧师和劝事们个个都很担心,他们都以为老人的精神有了异常。这时,我大胆地对他们说:

“各位,请不要担心。刚才老人家讲的是圣经里所记载的方言和翻译方言的话。”

“是啊,也有这个可能,因为圣经上有此记载。”

幸亏那位牧师是善解人意的人。那天下午我们商议了有关葬礼的事情。按理应该由死者原来出席的教会主持葬礼并且我自己也很疲倦了,我正想推辞主持,不料死者的丈夫和母亲都非要委托我们帐篷教会主持,我们实在是推托不掉了。葬礼都在赵镛基教师的主持下进行了。来参加葬礼的还有几十位辉文高中的老师。后来成为赵镛基牧师师母的圣惠借来宣教士的手风琴站在送殡队伍的前边,一直拉琴到墓地。葬礼结束后,回家一看,圣惠的双肩皮肤被蹭破了,还起了水泡。心痛之余,我为全家人和教会能以无私的爱心参加葬礼,使得又一个灵魂平安地进天家的这件事献上了感恩。

圣经传道书七章二节讲:“往遭丧的家去,强如往安乐的家去。”葬礼举行过后不久,国民住宅小区的二十多户人家中有几户人家来到了我们教会,因而我们帐篷教会又大大地复兴了。

55、又受骗了,是贼

 周六的一天,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走进来说:“帐篷教会的教师在吗?”

我和赵教师每天面对的不是有病的就是破产后在逃的,要么就是贫穷的人。今天见到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心里也挺高兴的。

“您从哪儿来?”

他就递出了一张填满什么会长、代表、干事、顾问等头衔的名片说: “我是釜山的有八百名孤儿的孤儿院的牧师,事工当中发生了不少伤心事,心里饥渴慕义。我听说汉城佛光洞的帐篷教会特别属灵,就这么来了。”

“原来您是牧师啊!快请进吧。”

“我参加今晚的通宵祷告可以吧?”

“当然行了。”

刚从神学院毕业的教师们能够接待牧师是受宠若惊的事。我在仅能做一碗饭的白米里小心翼翼地加了点大麦后尽心地做了一顿晚餐。

“我这就到帐篷里做祷告了。”

我们以为这位绅士真的太饥渴慕义了,赵教师把自己的毯子借给了他。那天晚上我和十五、六名信徒一起做了通宵祷告。大家在白天做工都很疲劳,到了凌晨二、三点就都睡过去了。

我也在白天探访很疲乏,睡得很沉。第二天凌晨醒来一看,那位“釜山牧师”坐着祷告的地方,只见那条毯子,不见其人。再看的时候发现美国人赠送的手风琴无缘无故地被放在帐篷中间。

(奇怪,手风琴也没长脚,谁把它搬到那里去了?)

晨祷开始了,赵教师上台讲道.晨祷结束后不久,我正为一起做通宵祷告的病人按手祷告的时候,回屋的赵教师跑出来喊道:“妈妈,妈妈,是盗贼,贼!”“什么?”

 “我房间里的一套西装和注释书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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