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诸多皇帝中,明武宗绝对是独树一帜的一位。他十五岁即位,将宫廷装饰成街市,甚至模仿妓院,后来索性离开皇宫,修建豹房,常驻宣府,自封为“大将军”,亲自带兵出征……
所有和皇帝无关的事情,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西晋的司马衷也是出了名的荒诞不经,曾经说出“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这种荒唐话,明武宗干的荒唐事似乎和他有的一拼。
但是,这位没有皇帝样的正德皇帝,这位世人口中的无道昏君,真的和那位“何不食肉糜”的司马衷一样吗?
显然不是。明武宗虽然有些任性,时常沉迷玩乐,也许算不上一位像他父亲明孝宗那样有责任心的皇帝,但比起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明英宗,以及其他许多昏君,他至少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刚即位时,明武宗虽然宠信太监刘瑾,但是除了惹急了一群大臣,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而且他在正德元年,还特别下令禁止官吏和百姓生活奢侈无度,这也许算不上什么大功,不过至少证明他的头脑是清醒的。
正德元年,六月辛酉,禁吏民奢靡。
他在常驻宣府之前,时常关注民间疾苦,某地一旦发生灾难,一定救助饥民,甚至免除税粮。虽然这大多是下面的官员所做的,但是臣子中有贤才,也是在侧面说明他的统治有可取之处。
...弘治十八年,九月丁酉,振陕西饥;
正德元年,六月辛酉,免陕西被灾税粮;……
正德三年,冬十月辛未,南京工部侍郎毕亨振湖广、河南饥;……
以前老不明白,明武宗放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皇宫不住,为什么总喜欢到处乱跑,多危险啊!
青少年时经常私自出宫游猎,年纪大一些后,干脆离开京城跑到西北,将边镇宣府称作“家”。
蒙古小王子伯颜来犯,他又自降身份,封自己为“大将军镇国公朱寿”,亲自率兵与其对抗。
现在想想明白了,谁年轻的时候不喜欢玩啊?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些爱好、追求啊?
在封建的时代,明武宗能够挣脱传统观念的束缚,积极地追求自己的爱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也许有人会说,历史上追求个人爱好的皇帝有不少啊!比如:信仰佛教的梁武帝萧衍,喜欢打马球的唐僖宗,还有热衷于木匠活的明熹宗朱由校。但是像明武宗这样,既能追求个人爱好,又不荒废国事的恐怕屈指可数。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武宗很少因为大臣阻止自己出巡而给他们定罪。
虽然在正德十四年有一百四十六位官员受杖刑,最终十五人死亡的记录,但明武宗其实是知道大臣们的好意的。最好的证明便是,正德十二年时,明武宗出居庸关一事。
正德十二年七月,明武宗想要出关到宣府巡视,监察御史张钦上书劝谏,讲清各种利害关系,又举例子说刘邦身经百战,依然被困白登七日,甚至还提到明英宗亲征被俘一事。但是明武宗根本不当回事。
八月,明武宗已经偷偷跑到了昌平,张钦再次上书劝谏,依然不被采纳。没有办法,张钦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张钦首先找到居庸关指挥孙玺,让他紧闭关门,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然后亲自把钥匙藏了起来。明武宗试图召见孙玺,孙玺就以张钦还在自己不能擅自离开为由,坚决不出。
为了万无一失,张钦一手拿着敕印,一手拿着宝剑,坐在关门之下,称“敢言开关者,斩”。除此之外,张钦还上奏称明武宗是“假天子”,因为天子出行先有“六军翼卫,百官扈从”,后有“车马之音,羽旄之美”,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定是借陛下之名出关的贼人。
在明武宗收到奏疏前,又有使者来见张钦,张钦拔剑呵斥,使者吓得只能回去叫苦。明武宗这下也急了,差点就要派人去捕杀张钦,但是又有京官追来,阻止了他,他只好暂时放弃出关的想法。
...二十多天后,明武宗又溜了出来,这次他连夜出关,等到张钦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望着西边痛哭。
张钦提剑阻止明武宗出关时就说过,不听皇帝的命令是死,皇帝在关外出了意外也是死。反正都是要死,所以他要选择前者——死而不朽。现在自己拦住了一次皇帝,又放跑了一次皇帝,两条罪都犯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明武宗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并没有治张钦的罪,只是笑了一笑,说道:“之前御史还阻止我出关,现在我都已经回来了。”
...其实不光是明武宗,抛开所有外在条件,每个皇帝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当皇帝也许并非他们的爱好,只是家族的硬性要求。
我们因为天生资质的差异、生长环境的不同,不同人之间会有所差别。不过这种差别恐怕多半都来自于外表和穿戴,但在实质上它们并不能算作差别,每个人的差别其实都不大,至少都要睡觉,都要排泄。
每个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硬要说差别的话,还请褪去所有的粉饰,看看你是否明智,是否勇敢,是否具有之类的优秀品质。
曾有诗人歌颂马其顿国王安提柯一世,称他是太阳之子,但是安提柯一世偏要说:
...给我倒便桶的那个人很清楚,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们都同样具有思想,同样会感到快乐、痛苦、悲伤、不安。封建时代的皇帝没有办法,他们生来便受到一定的约束,不能自由的追求自己的热爱,很少有像明武宗这样的“普通人”。
据说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想要征服世界,而他最终梦想却是安静地生活,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我们也一样会受到各种约束,但我们有更多的途径去做出改变,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追求自己的热爱,而不必在那之前“征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