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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柏林坐月子

我捧着圆滚滚的肚皮从医生那里得知,小天使恐怕要提前一些日子降临人间——因为天使她妈血压偏高。毫无思想准备,我那香香软软的宝贝在2020年2月22号呱呱坠地,成功获得“小二丫”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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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在德国生娃的历程,突然感觉有点儿恍惚,这就当妈妈了?且让我慢慢从头捋一捋。

佛系生娃,即生即走

德国的妇产科每个月都会举办一两次见面会(Infoabend),向孕妇及家人介绍医院的软硬件条件。孕早期,我们参观了柏林几家妇产医院,最后选定在DRK Kliniken Berlin Westend登记生娃。

... 其他医院展示图片

考察的过程中,我们多次听到了“门诊接生”(Ambulante Geburt)这个概念:大约2%的母亲生完娃之后四至六小时(!!!)就出院回家了。我和先生啧啧称奇,再看周围的德国夫妇,个个都很淡定,倒显得我们有点儿大惊小怪了。一位德国太太笑眯眯地向我推介门诊接生:“我生了四个孩子,都是生完就回家了,哪里能比自己家更舒服呢!” 家里更舒服,这我当然知道。但您这轻描淡写态度完全是不拿村长当干部, 这可是在生娃呢!不过德式佛系生娃必须权衡之后的结果:她们必须放弃无痛分娩实现顺产,并保证有家人照顾,约定助产士按时家访和接受儿科医生的检查。

月子餐,全是凉菜的那种…

剖腹产就不要想直接出院回家了;就算是顺产,我显然也不能想象直接搭车回家。德国找不到月子中心、没有金牌月嫂。抱着软乎乎的宝宝,我全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只能指望着在医院稍事休息,接受护士小姐姐们的教导:从换尿布到脐带护理,从穿衣到擦拭身体——从前也没学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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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我选择的医院配置非常周到和完善。妇产科还有家庭房(Familienzimmer),鼓励新上任的父母共同参与养育新生儿。其实我入住的单人病房也非常令人满意, 宽敞明亮且配有独立浴室。护士温柔耐心,手把手地教我给娃穿尿布和做触抚。哺乳顾问传授了从哺乳姿势到泵奶频率等实用技巧。剖腹产当天,我在复健师的指导下起床缓行,一步一步走向全新的生活。

一切都是辣么完美和充满希望——唯独医院食堂的饭菜让人伤感。没有鸡汤小米粥也就算了,然而几片面包一碗沙拉给我这个产妇,真的合适吗?盘子里唯一散发出热气的是一杯催奶茶,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挺白挺美的“黑妈”

小娃能吃能睡,长势喜人。终于到了出院这一天了,后方传来消息:母上大人的航班因新冠疫情取消了。

亲妈来不了,所幸我还有“黑妈”。

“黑妈”Rike四十出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黑妈”(Hebamme)是德语“助产士”的意思。不同于国内医院里协助接生的陪产助产士(相当于德语中的Beleghebamme),“黑妈”从孕期开始陪伴产妇,并在新生儿降生之后每天上门家访,在产褥期乃至更长时间内为产妇和新生儿提供专业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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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到家第一天,是个星期六。Rike极其敬业地准时登门。给宝宝称量体重,进行基本的检查,一套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Rike还时不时拿出笔记本进行记录。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黑妈“根据需要,或者每天来访、隔天来访,或者每周来访、隔周来访。第一次给娃剪指甲的是她,第一次给娃洗澡的是她,第一次给娃做精油按摩的也是她;指导我们护理激素疹的是她,提醒我们带娃去看医生的是她;疫苗过后娃儿低烧,周末大半夜接起电话不厌其烦的还是她。Rike绝对是”黑妈“中的行业翘楚。我们真是幸运!

可以说,德国的“黑妈”承担起了“专业版长辈”的职能。她们通过三年的专业培训掌握了扎实的医疗知识,并在长期工作中积累了大量实践经验。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Rike总能保持着既贴心又冷静、既亲切又专业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安。Rike,ich bedanke mich sehr für Deine tolle Arbeit!

„放轻松,都会有的!“

生过娃的妈妈们都知道,面对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母乳喂养有多么不容易。各种民间偏方大行其道,而我此刻需要的是走进科学。她来了,她来了!德国的哺乳顾问(Stillberaterin)捧着一大瓶水来了!哺乳顾问要求我每天要保证充足的水量摄入,至少3L。同时要平衡膳食,尽量休息好(说得容易……谁养谁知道!),哺乳前进行简单的按摩,喂奶后坚持泵奶促进乳汁分泌。她的口头禅是:“放轻松,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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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科学感到乏力的时候,德国民间偏方顶了上来。奶水不足的时候, 贴心的护士端来了一壶茴香茶(Fencheltee),还推荐饭后来瓶无醇啤酒(Malzbier);涨奶的时候,她从冰箱里掏了两片冷藏的圆白菜叶以供冷敷。“黑妈”Rike也给我推荐过一些闻所未闻的植物配方,比如, 她指导我服用了胡芦巴(Bockshornklee)和山羊豆(Galega Officinalis D4)。

不得不说,确实有效……纯母乳喂养目标达成!至于具体是哪款偏方生了效?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干了这杯无醇啤酒,偷着乐吧!

资本主义社会福利初体验

在德国工作,每个月的税收和保险金零零总总缴纳了不少。对于我这种基本不生病的中年妇女,生娃大概是薅资本主义羊毛最痛快的时机——哦不,是观察资本主义社会福利制度的最佳时机。

德国的产假(Mutterschutz)通常从产前六周开始延续到产后八周,这段时间的工资足额发放。直到宝宝一周岁以前,新晋爸妈可合计领取不超过14个月的父母金(Elterngeld),额度相当于税后收入的65%至67%;即使生育前没有工资,通常也可领取每月300欧的父母金。每次生育可申请不超过三年的育婴假(Elternzeit),在此期间公司必须为员工保留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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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从出生起即享受儿童金(Kindergeld),这也适用于在德国生活的外籍儿童:只要父母其中一方在德国有工作许可,即可领取儿童金。简而言之,二丫每个月净赚204欧,直到18岁;如果她选择继续深造,还可继续领取至25岁。掐指一算,娃生下来就赚了接近五十万人民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躺赢”?

除此之外,保险还承担了一笔不菲的生产费用,包括:

--所有的产检费用

--在医院生产和住院费用

--“黑妈”的劳务费用

--产前班(Vorbereitungskurs für werdende Eltern)学费

--产后恢复课(Rückbildungskurs)学费

--孕妇瑜伽课(Schwangerschaftsjoga)大部分学费

--因为没收到账单而不幸被我遗忘的其它费用

戳戳小娃胖乎乎的脸蛋,莫名有点开心,莫名有点感动。